用了午膳,阮玉仪取来那对耳坠,便与木香一道出了府。
这边的街市要比圣河寺附近冷清上一些,可到底是京城,往来的人也算不得少,加之周围屋舍商铺建得相似,一眼看去,仿佛是白日里的圣河寺山脚。
行至玲珑阁,发觉铺子里并无客人,也不见柳南君的身影。
她四下里看了看,正想询问,那伙计见来人是她,许是上头交代过,他忙换上了笑脸,“姑娘稍等,掌柜的就在里边,待我去知会一声。”
阮玉仪微微颔首,取出木匣子,搁在了几案上,自己则安静地立着等待。
不消多时,柳南君便出来了,还隔着段距离,便扬声道,“姑娘久等。”他步子轻健,若是忽略一下下拄在地上的手杖,却是与常人无异的。
见他委实热情,她也不由得放下了些拘谨,将东西往他跟前递了递,“公子替我瞧瞧,这个是否还能修好。”
“是敝店的东西么?”边问,他边打开了匣子,见到里边的东西,他声音忽地顿住,抬眼直视阮玉仪的眸子,“姑娘这东西是哪来的?”
里边躺着四颗东珠,与一些杂乱缠绕着的金线,毕竟是自己铺子里的物什,都是过了眼的,他哪里会不认得。可这对耳坠分明是被陛下取走了,又怎会出现在她的手上。
说到这个,她的耳垂似乎还隐隐作痛,她敛下眸,避开了问话,“公子只说还能不能修好便是。”
眼前人一脸正直爽朗的模样,却是使得她不好意思说是郁王世子赏的了。世人皆知世子风流,她这么一说,岂不是叫他知晓了她的不入眼的行径,将她看轻了去。
柳南君见她不答话,深深看了她一眼,“修是能修的,姑娘三日后来取便是。”原来陛下那日取走这对坠子,是要送与她的,倒是稀奇。
不过无论她与陛下是什么关系,他也只能收起自己的心思了。
得了想要的答复,阮玉仪心下一松,颔首道,“那便麻烦公子了。”也不知能修复到何种程度,反正能糊弄过世子的眼睛即可。
柳南君将东西收好,恢复了之前的神情,笑道,“姑娘尽管放心便是。”
说起来,玲珑阁还没有做修复的先例,往常的客人都是坏了便买新的一只的。且这耳坠损坏成这般,与其费力修复,不如拿回宫中,叫匠人新做一对来得方便。
随意寒暄两句,阮玉仪便与之告了辞,与木香往布行的方向去。
布行生意兴盛,铺子里往来客人不少。各色花式的布料被悬于四壁,做展示之用,一边是方便客人一眼就能看清花色,一边也装点了铺面,显得满满当当。
挂着的布料虽卖的好,可到底是料子粗糙些,不值什么银钱,才敢这么展示着。若是要挑品质好些的,便要摆在几案上的才好。
阮玉仪在一匹匹码得整齐的布料中随意翻看,纤长的手指在各色料子中游移,落在深色上显得白润如玉,落在清浅的料子上,则衬得关节都泛了粉。
一边的女掌柜见来者容色灼灼,衣着讲究,自然以为是哪家贵女,忙扬起了笑,上前问道,“这位姑娘可有心仪的款式?”
她着实是挑花了眼,一时间也定不下来主意,于是只得微微摇头。
女掌柜见她摇头,只当她是都看不上眼,于是心中一喜,引她到另一侧去,“姑娘您瞧瞧这些。今儿您正是赶巧,寻常我都是不摆出来卖的。”
木香揭起其中一匹的一角,在阮玉仪身上比对了下,“小姐,这匹藕荷色缎子颜色亮堂,再衬你不过。”
阮玉仪抬眼一看,笑道,“确实是极好的。”忽地,她感觉有人贴着她的背后走了过去,将她挤得几乎是一踉跄,这种程度委实不像是不经意。
她笑意一僵,回头看去,却见身后的人皆是离她有一段距离,各做各的事。
木香顺着她的目光,也不见什么可疑之处,不明所以道,“小姐,怎么了?”
她按下心中的不安,摇了摇头,低声道,“没什么。”许是自己多心了,这里客人不知凡几,偶尔碰到总归是有的。
最后挑挑拣拣,择出了两匹料子,交给女掌柜,说明了定做的要求。女掌柜便拿了软尺来,亲自给她量了尺寸,一边动作一边口中夸赞不断。
阮玉仪则漫不经心地应了几声,没太听进耳朵——她总觉得有什么人正在往她这边看。
一切妥当后,木香支了银钱,女掌柜将她们送至布行门口,说是届时会将缝制好的衣裳和余下的料子一并送至府上。
行了一小段路,正拐进巷子不久,却有一粗衣男子绕到她前边,拦住了她们的去路。
周边的房屋排布得紧密,巷子里比街市上昏暗不少,四下的墙角爬着湿乎乎的青苔,有几处墙皮已是半脱落,仿佛被划出了京城繁华的地界。
借着微光,只隐隐能看见对方身形高大,站得歪七扭八的,落在她的身上的目光十分露骨。
阮玉仪心下一跳,知道不妙,想当做没瞧见,回身往出走。可一转身,发现身后也有一人堵着,一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。
“小姐——”木香轻唤,拉着她往一边退了退。
他们瞧着像是市井闲子,这些人平日里私结牙行,欺行霸市,委实是没少作恶,是连官府都头疼的存在。
这是她们回府必经之路,向来这两人已是盯上她们有些时候了。既是必经的地方,不说旁的人家,就是程府的人,也少不得在这巷子里来回,他们竟是在这里堵人,着实是胆子大了些。
其中一人向前了几步,逼近阮玉仪,咧嘴笑道,“小娘子这是要去何处,可需要我们哥俩相送?”
阮玉仪手心略浮了冷汗,脑中一片空白,抿唇着不语。在她年纪尚小时,着实是被护得太好了,后来嫁入程家,也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儿里,哪里接触过这帮人。
木香心下也是怵得很,却上前一步挡在了小姐跟前,正色道,“这是古良坊程府的少夫人,尔等最好莫要放肆!”
那人忽地笑起来,笑得弯下腰去,一时间巷子里回荡起他的笑声,显得有几分渗人,“你当这么说便唬得了我?真是说笑,远水哪里解得了近火。”
说着他们一左一右围了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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